季节离别

春秋

粉红痉挛剂:

【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我没有被你害过恨过写进情史,变废纸】
——《春秋》


1.

  秋末的时候姜义建回了家,行李箱里只装了秋天的衣服,背包几乎是空的,钱包也是空的,跳下公交车的时候他几乎被发亮的秋风撞了个趔趄。他就这么孑然一身地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呆了两天,直到在一个早晨接到当时高中街舞社团负责人的电话,是他的一个学长。

  “姜义建,你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学长的声音是吃了很多顿饱饭的声音,有力气得不得了。

  “我知道你现在没事情做,我需要一个助教,你来搭把手?”姜义建在电话这头哼哼唧唧的,半天才问,“管饭吗?”

   他听见电话那头算得上豪迈的笑声,“我发你生活费行不行,赶紧滚过来。”


   姜义建后来回想起这天,不知道该怨恨饥饿还是怨恨自己对那一点生活费的贪恋,他觉得都不是,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习惯用姜义建的身份来回忆那个人,别人已经叫他姜丹尼尔,这名字适合出现在流光溢彩的场合,他被叫到名字时的语调也大多黏腻狂热,再也没有人那样沉默地看着他,叫起他的名字时让他感觉海浪和风都一起呼啸起来,这样很好,他在成为姜丹尼尔的时候,就告别了一道叫朴佑镇的致命伤口,他杀掉了那个叫姜义建的人。


2.

  姜义建非常无奈地看着每次都留到最后的那个人,长了一双小精灵的耳朵,可跳起舞来胳膊腿笨得像掰不开。


  “金在奂,我说你就一心一意地搞创作行不行?”姜义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天色已经黑的越来越早,可金在奂每天都要雷打不动地多待一个小时,姜义建的助教工作也就得晚一个小时结束——他得负责关掉所有的灯。


   金在奂拽了下卫衣领子,摆了个娇嗔无比的姿势,“老师,你怎么能打击我的自信呢?”


   姜义建一个飞踢,“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你快点滚我好关灯。”


   “我关,你先走吧。”金在奂转身重新投入到毫无节奏感的跺脚事业中。


   姜义建只好冲出去,今天几个舞团的人难得说要聚会,不能被金在奂耽误。


   他在冲出门后看见一个男孩在路灯下安静地踩掉下来的树叶,光在他周围温和地抚成一个圈,男孩就在这温柔的抚摸里一脸的心满意足,姜义建后来很想在日记里记录下这个场景,但他做不到。




    姜义建小时候曾经和小朋友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那其实是变相的捉迷藏。他在游戏被提议的时候已经快要哭出来,他怕黑,不敢躲去太黑的地方,那时还是夏天,飞蛾像不要命一样往一切会发光的地方扑,可他很少被带着一起玩闹,也不知道小孩团体里的排外和作弄有多么残忍,他只是很想一起玩。



    他向着锅炉房的灯光跑,顺着竖直的长梯跳进煤坑里---那时他们的水还全靠煤炭燃烧加热,小孩散开之后他就被默认地丢弃了,直到第二天锅炉房的工人打开通往储煤室的大门,看到昏昏沉沉的姜义建,他捧着半怀撞落的死蛾,呜呜地哭起来。那张年轻的工人的脸离他很近,很轻柔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后来他才知道,有些人身上就带着这种能让人重返孤独的东西,他不是在劫难逃,朴佑镇从来就不是一个劫数,只是他很轻易地唤醒了姜义建身体里曾经吹过的那阵寒风,就不能不被姜义建抓住取暖。


   姜义建停下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那个男孩已经向姜义建走过来,姜义建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

  “请问,金在奂在里面吗?”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姜义建深吸一口气,“在,他马上就出来,那边灯如果关掉的话就是他要出来了,你可以躲在门口吓吓他。” 姜义建眨眨眼睛。

  “好,谢谢你。”朴佑镇笑起来。


  “你是金在奂的?”姜义建盯着对面人的牙齿,像在认真确认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朴佑镇好像被吓了一跳,“就是之前认识的哥,不是什么,他是我学长。”像在辩解,他语速很着急,“那个,我叫朴佑镇。”


   姜义建笑起来,“学弟好,我叫姜义建,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朴佑镇像松了一口气。


3.

    等姜义建赶到场的时候,大家已经喝过了一轮,姜义建认识的几个朋友正勾肩搭背地拿麦狂吼,几个酒量不怎样的女孩看见姜义建入场,涨红了脸开始怪叫。


   “迟到了迟到了,挑人喝交杯酒!”



   姜义建扒拉下去几只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笑嘻嘻地油腔滑调,“哎呦,可饶了我吧,我自罚三杯哈!”

   他仰头灌了三杯,动作故意做的很豪迈,于是又是一阵尖叫。

   门哗啦一声,姜义建低下头让酒滑过喉咙,听见又有人大叫,“呀,朴佑镇!谁把你叫来的,未成年不能饮酒!”

   姜义建看见舞团老师一把揽过朴佑镇的肩,“叫他来帮我们叫车,你们几个有一个能喝的吗?”


   姜义建拿手背擦了下嘴角,后悔这三杯酒灌得太猛了,不然他的心脏怎么跳成这样,姜义建懒懒地窝在角落黑色的沙发上,喝完了一打啤酒,从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见朴佑镇的一个侧脸,他看到朴佑镇专心致志地吃着一包软糖,时不时摆弄一下已经喝醉的人的睡姿,吃完了桌上所有的糖后他搓搓手,呆呆看着桌上的一个角,像一株移栽失败的植物。


   姜义建抿住酒笑了,朴佑镇太老实了,真的实实在在等着全体成年人醉倒好收拾场子。


   可等所有人都睡倒后,朴佑镇也仰在椅子上睡着了,姜义建跨过一堆堆的酒瓶和包装袋,小心地跪在那张单薄的木凳前,端详朴佑镇的脸,一张算不上好看但很难忘记的脸, 他突然有点馋软糖,于是闻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蜜桃味道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嘴唇贴到朴佑镇的嘴角上。


   他确信,因为朴佑镇吃掉了所有糖。


   没有甜的味道,但确实像软糖。他可惜地要离开,却被咬住了下唇。


   这一咬把姜义建的真醉假醉一起醒了,他抬起头来,正对上朴佑镇眯起来的眼睛。

   朴佑镇哈出一口气,对着天花板笑了一下。


   “觉得你是,还真是。”朴佑镇把头偏成一个很妩媚的角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姜义建知道这个词不妥当,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男生对他在性上的吸引。“但你也太不会了。”朴佑镇的笑哈在姜义建的脸颊上,他看见刚才姜义建在人际关系中的娴熟表演,那可以算得上游刃有余,结果凑上来的嘴唇,不知道他是紧张还是真醉了,抖得厉害。

    朴佑镇把愣怔怔伏在自己胸口的人提上去,熟练地吻起来,没关系,朴佑镇想,这只是一场混乱里的小插曲,两个不太清醒的人,一个可以归咎于梦,一个可以归罪于酒精,两个可怜的替罪羊,他在这么想的时候用力咬破了对方的下唇。没人会记得更没人会看见,他这一会儿只是太孤单了,他们。


4.


   姜义建连着两天毫无怨言地陪金在奂呆了一个小时,还黏着金在奂非要在舞室的更衣间里一起换衣服,金在奂被他殷勤又哀怨的眼神盯得全身发毛。

   “有事儿您就说诶,别这样行吗,大姑娘似的。”金在奂飞了两个白眼,背对着他穿衣服。


   “我想问下,那天来找你的学弟,”姜义建嘻嘻哈哈的,“来找你干什么呢?”

金在奂裤子也不换了,就这么上身衬衫下身运动裤,非常严肃地盯着姜义建,“你不要祸害了女孩又找男孩吧,先把那几个哭天喊地要泡你的女孩理清楚。”


姜义建被金在奂鬼神一般的直觉唬住了,但他也没示弱,“我关心一下你,你还质疑起我性向来了?”


金在奂面无表情,“你嘴怎么回事,上火了么?”

姜义建努力面无表情,“是啊,最近饮食习惯不太好。”


金在奂皮笑肉不笑,“佑镇跟你一样,也上火,你俩这是吃什么了?”他拿手敲一下储衣柜的门,解开自己裤子上的绑带。“我没心思管你的事,但佑镇的事我要管的。”金在奂跟朴佑镇认识也没几年,但朴佑镇的心思没一点能逃过他的眼睛,其实不只是朴佑镇,金在奂痛恨自己这种对情绪天生的敏感和直觉,他想,大家为什么就不懂得掩饰好自己的想法呢。



他看见朴佑镇早晨才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卫衣的帽子是翻着的,他不动声色,照例去窗子下面喊朴佑镇起床上学,顺手把朴佑镇翻着的校服领子扒下来的时候,一闻那头上烟酒味和香水味,就什么都明白了。


金在奂是要跟姜义建算这个账的,他牙当时就已经咬起来了,但他舍不得去逼问朴佑镇,他还在等适合的机会,没想到姜义建倒先跟他演起来了。


他闻见姜义建身上的香水味儿,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那句你俩到底上没上床也问不出口,他更害怕答案,哪怕心里有了答案也不想听别人再说一遍。


金在奂最后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换个香水吧,这个不适合你。”






5.


朴佑镇跟舞蹈老师鞠躬告别之后已经是十一点,期间金在奂给他打了二十七个电话,发了五条短信,朴佑镇回他练习刚结束,拎包就往外跑,他不想让金在奂担心,因为金在奂太经常对他担心。

朴佑镇被人凶狠地拽住时还以为遭了劫钱的,被抱在怀里他才反应过来,惊魂未定的喘息被这个拥抱一点点勒紧,他忍无可忍,只得推开对方,使劲喘了几下。


“你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太吓人了。”朴佑镇看着姜义建,觉得姜义建怎么一脸委屈巴巴的,他很烦这种马上需要他费很多口舌去说话的表情。


“怎么了?”朴佑镇伸头去看姜义建的眼睛。



“想你了。”姜义建眼也不眨一下地说出这句话,却把朴佑镇肉麻出一个寒颤。


“我说,”朴佑镇挠挠眼皮,“你才见我几次啊,这是第三次吧,你慎重一些,而且我听其他人说过,你喜欢女孩的。”朴佑镇说到这里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学长,别拿我打趣了。”


姜义建没笑,他走到朴佑镇面前,轻轻拢住了他,像怕捏坏一件轻薄的瓷器。



朴佑镇在这样易碎的触摸里有一种在劫难逃的绝望,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心想姜义建真的一点都没变,看似无意地搅弄别人情感依然是他的特长,几年前他就知道了,好多姐姐在练舞的间隙悄悄拿着手机躲在角落掉泪,她们觉得朴佑镇沉默又安全,便全告诉他了,朴佑镇每次听完都觉得那个男生没什么错,他是过于无意的温柔,她们都以为那是专属于自己的,其实那个男孩给她的,也平等地给予了每一个人,哪怕是一束花,他闻起来的样子都让人觉得格外幸福,好像那朵花也必须受到尊重一样。


这个人现在就搂着自己,朴佑镇很想骂几句脏话然后恶狠狠地把他推到地上,算是为那几个伤春悲秋的女孩报仇,他想问姜义建那个好意和好感的界限在哪,但他想,算了吧,他根本不想和姜义建在爱情里有什么较量。


姜义建却开口说,“我去看你上课了,所以这不是第三次见,我已经见过你很多次了。”


姜义建很喜欢看朴佑镇上数学课,一开始朴佑镇眉头还认真皱着,后来眼睛就涣散下去,再后来变成两个空空的洞,朴佑镇就这么托着下巴,嘴角捏着一点笑意,像在看讲台上的老师表演情景喜剧,或者接连不断地讲着不好笑的笑话,姜义建觉得朴佑镇这个样子很是一个平庸的差生,原来朴佑镇还有这样一面,调皮的,逗弄的,在课间可以和人因为一个笑话一起大笑,可以不那么沉默和懂事,只不过和别人而已。


朴佑镇摇摇头,“那你还说想我?这两句话总该有一句假的吧。”



姜义建退后两步,湿漉漉地看着朴佑镇,他想,可这俩并没有什么冲突,但他觉得朴佑镇这个逻辑好像也没错,于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姜义建拿指尖挑开朴佑镇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轻刮了一下那一块的皮肤。

然后把指头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里含住了。


朴佑镇全身都在发麻,他们都没忘,可姜义建明显坦荡很多,他拿这么一个动作,简单攻破了朴佑镇心里所有的鬼,被再一次抱住的时候朴佑镇想,早知道不给金在奂发短信了,有了这个盼头金在奂就会一直等下去,但自己今晚还能回家吗?


6.


第二天金在奂什么也没说,他看见朴佑镇的时候直接上手捏了捏对方的腰,根本没用力,果然,朴佑镇痛得龇牙咧嘴,扭着身子躲。


他叹一口气,朴佑镇在学校里也是出了名的女孩幻想对象,要是她们知道这个在球场上像狼一样杀气重重的男孩,其实是被人压在身子底下欺负的角色,金在奂想,呵呵。


让这两个人自己去掰扯吧,我何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么复杂,金在奂抱着吉他在琴室里来回拨弄,可那毕竟,那是姜义建,他招惹谁不好,金在奂承认自己这样想有点过于世俗,但一个在现实生活里有无数条康庄大道好走的人,在情感里的挥霍就可以不需要理由,他听说姜义建休学去参加了娱乐公司的面试,用回来的这俩月等一个可能没有的结果,顺便准备出国的事宜,再顺便,还睡了朴佑镇。


人生赢家啊,金在奂狂乱地扫弦,恨不得每一下都是砸在姜义建身上的拳头,特别是---朴佑镇自己都不知道,金在奂现在经常在朴佑镇脸上看到那种若有其事的无辜表情,特别是歪头的微妙角度,简直是第二个姜义建,他就恨不得连朴佑镇也一起揍。







朴佑镇警告过姜义建,但没用。“你不能那么弄我的腰。”朴佑镇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瘫了有十分钟,感觉自己是被折断了,姜义建在旁边把被子裹到头顶,像只大型犬,一脸傻笑地半跪着看他。


朴佑镇只能自己软着腰分掉姜义建的蛮力,到后来他觉得自己的腰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舞蹈老师上课的时候还表扬他进步,“诶?朴佑镇现在腰上线条好多了啊,没那么板了,偷练了吧。”


他俩当时正在小摊上吃夜宵,朴佑镇把老师的话学给姜义建后姜义建差点没把嘴里的一口肉笑吐,朴佑镇无奈地看着姜义建脸上一条条的笑纹,还有冻得发红的指节,初冬的天气,连个手套也没有,几件秋装从秋末到冬天,这人过的也太凑活了。


朴佑镇把围巾脱下来给姜义建围上,姜义建放下筷子,一脸幸福地接受赠送仪式,完了把朴佑镇搂在怀里晃来晃去,黏黏地说:“那等下跟我回家吧,我帮你进步。”


“我最近有点忙,你可以暂时不来找我吗?”朴佑镇像哄小孩一样问。



姜义建愣了一下,低头拿筷子搅着冷掉的汤汁,他觉得这不是一个问句,因为似乎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有事要跟你讲。”姜义建的话像被冻住了,他不停地哈出白气,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昨天接到一家娱乐公司面试合格的通知,于是他坐下来重新把未来提上日程的时候才悲哀地发现,关于未来的几个选项,没有一个可以让他长久地留在这个城市,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初衷,包括那一行李箱秋天的衣服。



朴佑镇看着他努力思考的神色,最后宽容地笑起来,“改天吧。”


“可是....”姜义建想,好像有点来不及了,你能不忙吗?



朴佑镇已经站起来,“改天吧。”他重复了一遍,好像自己都不相信一样。


7.


学长给办的庆祝仪式还是那样,在这个苍白的城市努力营造一些纸醉金迷的感觉很难,效果一般是廉价的吵闹,姜义建本来说不要,但一想到能见到朴佑镇还是答应下来-----在接到聚会通知之前他已经拦不到朴佑镇了,但他很乖地,没有任何声张,朴佑镇那样避嫌也不容易,姜义建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给朴佑镇带来很多困扰,他害怕在这么无所顾忌下去朴佑镇真的就甩甩手不理他了。


不过姜义建没想到,朴佑镇会云淡风轻地先跑来找他,“恭喜你,什么时候走?”


姜义建的很多想法一起涌上来,他先抓住了最迫切的那个。





朴佑镇被摁在枕头里的时候眼前一片一望无际的绝望,他已经预想到,他来这一趟就是自找的,他想再看最后一眼,这个在大家眼里这么有出息的人,面对他的时候是多么无措。朴佑镇拨开对方抖着的手,叹口气,自己解掉身上繁琐又细小的纽扣。“对不起,今天不该穿这件的。”朴佑镇利落地把衣服摔在卫生间的地上,在姜义建很野很欲望的眼神里他戏谑地笑了一下,“表现好一点。”


姜义建听到这句话像是受了很大的伤害一样,眼圈红红的,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又很亮,哪怕只受一点伤也会格外明显,每次朴佑镇很细地端详那张精准到无懈可击的完美脸蛋,都感觉自己无话可说。


朴佑镇受不住姜义建这个样子,只得先发制人。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姜义建做的很温柔,和前几次都不一样,朴佑镇喘息的声音像在哀求,姜义建一堵住他的嘴,朴佑镇的腿就立刻缠了上来,特别乖,特别像跟别人在一起时的那个朴佑镇。



“你如果不要我走,我就留下。”



朴佑镇看着姜义建近乎哀求的眼睛,那是他见过最奋不顾身的眼睛,这样的眼睛是要去颠倒众生的,他不能不去为姜义建打算,他一想到漫长的岁月和海风,粗苯的生活痕迹会慢慢磨掉这双激情又温柔的眼睛,他心里就一阵阵地发疼,但这放弃和疼痛又跟奉献毫无关系,因为他觉得这种近似艳遇的一次在姜义建心里根本算不上爱情。



“你不可以拿我当借口。”朴佑镇的眼睛眯起来,冰凉的指尖,不知道算是摸过还是潦草地拂过姜丹尼尔的脸颊,笑了一下。

姜丹尼尔闭上眼睛,把脸贴在朴佑镇一带而过的手掌上,悲哀地想。


那我没有别的借口了。


姜义建看着朴佑镇背对他一件件穿上衣服,想,既然是最后一次,那他也不用怕丢人。

“朴佑镇”,姜义建努力地吊儿郎当,“你有没有爱过我啊?”就算是因为烟火的错觉,他希望朴佑镇有因为他感动过,这样他的痕迹才不会被轻易抹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备受折磨,这样太不公平。


朴佑镇的背微妙地僵了一下,轻轻笑一声。


“你看看你,你比我大三岁呢,”朴佑镇叹一口气,“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姜义建想不到更残忍的方式回击,他无法说话,甚至连泪也流不出来了。


END.

有天姜义建陪朴佑镇从学校回家,摇晃的公交车上姜义建直接睡在了朴佑镇的肩头,那天的傍晚是红色的,更确切地说是新鲜伤口的颜色,朴佑镇扭头看姜义建,他在天空的巨大伤痛里无所顾忌地袒露着那张理所当然应该受到宠爱的脸,朴佑镇一直在顽固地对这种特质采取漠然的态度,因为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姜义建的拥抱,但那天,朴佑镇在两人赤裸以外的时间终于有一次,义无反顾地抱紧了他。

朴佑镇想起那部电影里一个叫横道世之介的人,所有人都在他死去之后怀恋他,所有人都爱他,朴佑镇在残破的夕阳里回忆那句形容横道世之介的台词,“今天来来往往的行人满身是汗,我就觉得和谁好像,可一直想不起来,”朴佑镇的眼睛里像起了雾,“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光是遇到他,就感觉自己赚到了。”



他温柔地亲了一下熟睡人的发旋,声音微不可闻。


“我爱你。”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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